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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张北川:“我们的社会为什么不接纳同性恋者?”
他说:“因为我们的性文化里,把生育当作性的目的,把无知当纯洁,把愚昧当德行,把偏见当原则。”
他前前后后调查过一千一百名男同性恋。
他们百分之七十七感到极度痛苦,百分之三十四有过强烈的自杀念头,百分之十自杀未遂,百分之三十八的人遭到过侮辱、性骚扰、殴打、敲诈勒索、批判和处分等伤害。
“每年自杀的那些同性恋者,他们就是心理上的艾滋病患者,心理上的绝症患者。
这个绝症是谁给他的?不是艾滋病毒给他的,是社会给他的。”
崔子恩说。
我问:“有一些东西对同性恋者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么?”
“对。”
“是什么?”
“爱情、自由,公开表达自己身份的空气、空间。”
“假如不能提供呢?”
“不能够提供,这种压制,这种痛苦、绝望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就成为社会的一个永远解决不了的痼疾。”
拍摄的时候,男同事们都很职业,对采访对象很客气,但与往常不同,一句不多说,吃饭的时候也一句议论都没有。
我跟老范私下不免猜测他们怎么想的,他们都笑而不答。
小宏说起当年遇到过一个同性骚扰,“那个感觉……”
他这样的老好人也皱了下眉头。
我说我在电台工作时同事说对面有人拿望远镜在看我,一抬头,那人从对面楼窗口闪开了。
我下楼吃饭,又是这个人,闪到花丛背后,是个短发女人。
我也有不适感,不是因为她是女性,而是被窥伺之感。
一个人对性和爱的态度“不在于男男、女女、男女”
,只在于这个人本身。
我采访那对男性情侣的时候,两位男性手握手,谈了很久,余光看到小宏和老范正在一边传纸条。
我以为他是反感这两人,听不下去采访。
后来,他把小纸条抄在电脑里发给我:
范:你现在怎么理解男同性恋呢?
宏:我不相信快感之于同性和异性之间有什么差异,一样的欲望。
范:我和柴昨天晚上也还讨论来着。
但有一点仍然是坚持的,性应该是有美感的。
过于放纵与挥霍的性多少让人觉得有些猥亵。
完全脱离了爱,岂不是又退化成了动物?
宏:同意你们的观点。
当饥渴都解决不了,又何谈精神上的诗意?归根结底,没有一个宽容的制度可以海纳五光十色的生存状态。
让人自由地爱吧,愈自由愈纯洁。
录制节目时,大玮坚持要以本来面目面对镜头,这让我很意外。
我们的习惯是用隐身的方式来保护这样的采访对象,他是同性恋,也是艾滋感染者,我认为他需要保护。
“不,我不需要。”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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