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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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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仅在晋江发表, 其他网站均为盗版。请支持正版!  路老爷子是个老派人,就连家具也喜欢中式的, 他家连沙发也没有,只有改良的沙发椅, 那椅子的木头是上佳的柚木。

    他会做几十种面条, 做个炸酱面要弄二十来样菜码, 可他在家轻易不下厨, 厨房是女人的事情,不,是媳妇儿和儿媳妇的事情。虽然也可以请阿姨来帮工, 但当人家的媳妇儿怎么能不会做饭呢?路家的女儿会不会做倒无所谓。

    他确实是个老派人,不过时代的进步也在他身上也发生了些作用。他认为女人们也应该到社会上去做事,尤其是他的女儿们。二女儿已经三十有一, 至今未婚,他也并不着急,一辈子不出嫁也没关系,他又不是养不起她。嫁了人总没有在家里舒服。

    也许他从心里认定, 女人结了婚是要受苦的。别人家的女儿来他家受苦他倒是不介意。

    他理想的儿媳妇是像他老妻一样,能生儿育女,兢兢业业做一辈子的主妇。不过他在社会打磨多年,也是看报看新闻的,知道如今像他老妻这样贤惠的人世间难寻。并不是谁都和他一样有福气, 他的亲家公, 每天下了班还得去菜场买菜给媳妇儿做饭。

    对于儿子现在的婚事, 他最开始当然是不满意的。可自从他得知钟某人也反对的时候,他便大力支持了。他路家的儿子娶了钟家的独生女,算来算去,到底是钟家更吃亏一点。不过最重要的是,即使他反对,多半也是无效的。倒不如做出个十分满意的样子,脸面上也好看一点。

    他要努力保持自己在家的权威,不过这权威的性质如今已发生了变化。以前是龙王式的,他要刮风便刮风,要下雨便下雨;现在则相当于天气预报员,要努力预测哪儿会刮风,哪儿会下雨,然后提前欢迎这风雨。他在这个家还是永远正确的。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父亲,在儿女面前保持尊严是件困难的事情,尤其遇上这么一个逆子。怪不得别人都要生女儿,可他是个老派人,要传宗接代的,儿子还是方便一点。

    棍棒底下并不出孝子,藤条打断了两根,没成想却打出了一个冤家。他有时也不是真要打他,只要儿子认个错,这事儿便算完了,可是他不求饶不躲不反抗,只会拿一双眼睛瞪他,眼里的委屈愤恨让他不得不打他。打着打着路老爷子便想到了很久以前被父亲打的自己,他当时发誓自己有了孩子绝对不打他,到底还是没做到。

    以史为鉴是不存在的,尽管前面充满了前车之鉴,但总是大把人前赴后继重蹈覆辙。

    知易行难,没有办法啊。

    这孩子从不长记性,打完了还继续我行我素。他愈加气愤,于是打得越来越厉害。

    后来等到儿子跟他一般高的时候,他就不再打了。一方面是要给孩子留个面子,另一方面他也打累了。

    如果儿子无甚出息,需要靠他救济买房买车,他还能保有一点父亲的尊严和威望。

    他是有一点钱的,以前房价每平还是四位数的时候,他投资了几套房子,光是这房子现在的价钱就够他颐养天年了。在狡兔好几窟的情况下,他坚持和钟家做了十来年的邻居,完全是为了一口气,老钟说他不配同他做邻居,他偏要住他对门。至于儿子的婚房,当然早就准备好了,不料并没派到用场,这让他实在有些挫败。不过这挫败是不能说出口的,连对自己的老伴都要掩饰,哪一个父亲会不为儿子事业有成感到高兴呢?

    没有人关心一个父亲的自尊心。

    为了保持尊严,路老爷子觉得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花儿子的钱。他虽然无甚文化,但也是学过一点马列的,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父亲最有权威的时刻,是孩子管他要零用钱买糖吃的时候。要是老子管儿子要钱买糖,还有个屁的权威。

    他疑心儿子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以至于初中选了那么一所破烂学校,只为这学校免学费发奖金。

    尽管他把儿子揍了一顿,但路肖维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那所破学校。从此他再没管自己要过钱。

    老三当初花他钱的时候都没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他要是反过来花了儿子的钱,这儿子还不得爬到他这老子的头上来。路肖维但凡送他一点贵重的东西,他都要换一种形式还回去。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经济不独立,何以谈父亲的尊严?

    不过他现在不想和儿子斗了,与其一番惨战后证明自己斗不过,倒不如高挂免战牌,表明自己不屑斗。

    他想儿子当了父亲,会明白自己良苦用心的。国家已经放开二胎,至少要生一对儿女。可这逆子马上就要三十了,膝下也没有个一儿半女。

    结婚不到一年,儿媳便出了国,一去就是两年。他不得不对这儿媳有一点看法,毕竟是老钟的女儿。时下不是流行什么丁克吗?儿媳有这想法也说不定,就算没有,老钟未必不会在背后挑唆。这个逆子对着自己像一头犟驴,对着他媳妇儿却是个顺毛驴。他要受了她的蛊惑不要孩子也说不定。

    钟汀吃着路肖维给她剥的虾,并不知道她公公如此复杂的心理活动。

    她面前的碟子里堆了半碟剔透的虾肉,整顿饭她都一直在努力地吃,尽管如此,还是赶不上他剥虾的速度。

    他吃了几口饭,便开始戴着透明手套给她剥虾,他十分洞悉虾的结构,拇指捏住虾尾,没几下完整的虾肉便被剥离了出来,一个又一个。

    “小舅舅,你剥虾怎么剥得这么快?”

    路肖维对着自己的外甥微笑,“剥习惯了就好。”

    “那你一定在家总给小舅妈剥了?”

    依然微笑。这通常会被理解为默认。

    大姐开了口,“老三,钟汀就算再爱吃虾,你也不能让人家总吃。”说着用公筷拿空碟子给钟汀布了些菜。

    她刚说完谢谢,那句不用了还没说出口,路肖维便接着说道,“姐,你吃自己得就好,不用管她,她忌口太多,吃海参都过敏。”

    大姐遗传了她母亲的温柔,于是只是笑笑,“那你自己来。”

    钟汀把自己眼前的一只虾解决掉,便去夹离自己不远的小炒肉,没想到半路被他拿筷子截下,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块肉到了他的碟子里,“你上火了,不能吃辣。”说罢他指了指她的嘴角,那里有一颗痘。

    一顿饭下来,路肖维对钟汀像下乡送温暖的干部对待老乡那样亲切,可现在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