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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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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刹那,脑海‘轰’的一下炸开。

    云止浑身倏然一僵,呼吸猛的一窒,难以置信的骤然睁大了双眼。

    宫宸戋感觉到云止的僵硬,却并不在意。一手牢牢束缚、控制着云止的腰身,一手继续有条不许的褪衣。

    “宫宸戋,你快放开我。否者,修怪我对你不客气。”

    渐渐的,云止怒不可歇。一双瞪大的眼眸,几乎喷出火来。同时,被压制在对方胸口的双手,开始暗暗运力。

    宫宸戋察觉到云止的意图,眼疾手快一把将云止双手反扣、压制到云止头顶。

    一时间,密室内的气息,徒然变得诡异而又暧昧难明起来。他牢牢的将她压制在身后的石桌上,一手还在继续解着她身上的嫁衣。

    云止怒目而视,面容绷成一片。杀意,在眸中一闪而过。

    宫宸戋垂眸望去,薄唇含笑。今夜,乃洞房花烛,他想怎么样,都理所应当。

    转眼间,火红色的嫁衣,白色的亵衣,凌乱敞开。可一眼,清清楚楚看到里面同样火红色的肚兜。宫宸戋的呼吸,霎时,明显一紧。眸色,徒的染上了一分幽深。并且,指尖,情不自禁的触摸了上去。隔着肚兜那一层薄薄的布料,摩挲那下面的柔软,“为夫还以为,夫人比较喜欢白色的……”他一直以为,她比较偏爱白色,所以,肚兜应该也会穿白色的。倒是,没成想,竟看到一片妩媚妖娆的火红色。似笑非笑,“夫人,你这是在故意‘引诱’为夫麽?”

    凝脂如雪的肌肤,在火红的映衬下,尤显无暇剔透,如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

    云止的面容,艳红滴血。可却徒然不知,是怒,还是羞的?

    他竟然,竟然伸手摸……摸她的……

    隔着一层薄薄的肚兜布料,那指尖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清晰传入脑海与神经。

    云止顿时止不住奋力的挣扎了起来,想要闪躲。但可却,怎么也动弹不得。一刹那,真恨不得拿一把刀、硬生生砍了那一只此刻正在她身上‘为非作歹’的手。怒声依旧,道,“宫宸戋,你放手……快放……”手……

    伴随着怒喝,宫宸戋的手,手掌忽然毫无征兆的往下一按。

    刹那,云止心跳一滞,倒吸了一口气。双眼,再度难以置信的猛然睁大。并且,旋即,恼怒的张嘴就……可,刚一张开的嘴,还未吐出一点声音、只言片语,就被身上忽然俯身而下之人给赌了住。呼吸,骤然被夺。

    密室外,喷嚏打个不止的贾禾,快步到来,用力的就拍打起了闭合的石门。

    贾理紧紧跟在一侧,同样的连打喷嚏。小声嘀咕,道,“少族长,算了,他们都已经拜过堂、成亲了。”

    “不行,不行,我要娶她,我一定要娶她。”

    贾禾听着贾理的规劝,面色一怒后,不觉越发起劲的踢踹起面前的石门。那一个人,实在太美了,他想要她,他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将她娶到手。

    贾理闻言,目光快速环视一圈。幸好,此处属于拐角僻处,并没有人听到那话。

    风浊受伤,并不严重。明亮宽敞的大密室内,独坐在一旁静心调息。风絮担心着风浊的身体,一边安抚所有的族人,一边时不时回头望去。

    各族、一道前来参加这一场喜宴的族人,不约而同围坐成一堆谈论。

    风逸双手一起抱着受了惊吓、浑身有些轻微颤抖、面色更是明显发白的小小鱼,突的插嘴进去,“你一说起这‘东清国’,这让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东清国’……”一边自顾自的滔滔不绝说开,一边抱着小小鱼就挤坐了进去。

    风絮听着声音,回头望去。旋即,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笑。

    大密室内,一时间,交杂的声音,此起彼伏。而,一相比较,密室之上的大殿,也相差不多。

    东方卜带着大队的兵马,片刻间,严严实实的包围住了整一座大殿。之后,带着兵马直接一脚踹塌了大殿的大门,便当先一步进入了殿中。然,偌大的殿内,空空如也。所有的人,都好似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唯留下那一桌桌吃到一半的狼藉,“找,给本学士找。即便是挖地三尺,也定要将人找到。”

    ?

    漆黑的夜幕下,无情的大火,越烧越烈、越烧越猛。

    火光冲天中,以最快速度折身返回的阿柱,不顾一切的一个箭步就冲入了火海之中。

    景夕昏迷、倒在屋内的冰冷地面上。良久,在一道万分焦急的声音不断呼唤下、在大火越来越炙热的温度炽烤下,慢慢恢复了意识,清醒了过来。

    下一刻,极度害怕、慌乱惶恐的景夕,未曾多想的直接扑入了阿柱怀中。

    一夕,抑制不住的放声、大哭特哭声,成为了天地间、这一片漆黑夜空下,最突兀的一道音声。外面,慢慢反应过来,忙于救火的村名们,一时间,忍不住侧头望向那一幕。随即,又快速的忙碌起来,不断的来来回回提水救火。而,站在一侧,帮不上什么忙的老弱妇孺们,则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的谈论了起来、谈论被困在大火中的两个人是如何的情深、如何的……否者,男子又何至于这般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的冲入火海?

    屋内,燃烧的房梁,接二连三断裂下来。阿柱用身体护着景夕,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忽然,就在这时,天空,毫无征兆的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密密麻麻砸落下来。将火势,一点点逼退、直至彻底熄灭。

    不远处,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的那一抹消瘦身影,无声无息转身离去。

    下一刻,那劫后余生的欢喜声、那……自身后传来。不用回头,那画面也清晰播放眼前。

    离去之人,衣袖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指尖,深深抠入掌心带起的疼痛,牵引起早已经渐渐放下、久远了的那一股滔天恨意。为什么,为什么景夕还要出现?为什么要来破坏她如今的一切?她已经改过自新了,真的已经改过自新了。这么多年来,也都没有去找他们报仇。可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放过她?阿柱,阿柱,阿柱……脑海中,一时间,满满的全都是那一个男人的名字。可却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从来就没有……没有忘记过景夕。

    废墟中,死里逃生的人,紧紧相拥。欢声笑语,劫后余生。

    大雨中,离去之人一步一步往前。消瘦的身影,无形中,带着一丝隐约的柔弱与孤凉。

    “景夕,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阿柱双手紧紧的拥着颤抖不止、面色苍白如纸的景夕,一个劲的在景夕耳边耐心安抚,暂顾不得去追究突然起火的原因。村民们,纷纷围聚上去,谁也没有留意到后方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雨幕夜幕中那一抹身影。

    一条丝帕,未察觉间,遗落在地面上。

    ?

    密室内的气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迅速变化。

    “宫宸戋,放开,你放开我,听到没有……听到没有……”片刻,在宫宸戋的唇好不容易离开、沿着颈脖一路往下而去之际,云止急忙开口。焦急的声音中,除了带着一丝浓浓的明显喘息外,还含着一丝隐约的慌乱。唇角,残留着一丝水润晶莹,尤显得娇艳欲滴。

    “怎么,除了反复这一句话,夫人你就不会说其他的了麽?”

    宫宸戋听着,唇角的笑一闪而过。继而,抬起头来,好整以暇审视起面前近在咫尺之人。

    云止面无表情对上宫宸戋的那一双黑眸。慢慢的,双眼,一点点冷眯起来。如寒冰冻结的眸底,似有两道震恨的冰箭,迸射而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宫宸戋,今日,你若碰了我,他日,我定将你碎尸万段。我说话,说到做到。”

    “那就等到那一日再说。”宫宸戋对云止的话,毫不在意,甚至嗤之以鼻。

    密室外,安抚好所有族人的风絮,亲自过来看看云止与宫宸戋谈的怎么样了。一眼看到贾禾在用力的踢踹着紧闭的石门,险些吓了一大跳。

    贾理敏锐的察觉到风絮的到来,立即出言唤了一声,意在提醒贾禾。

    贾禾猛然回头望去。旋即,快步上前,面不改色对着风絮道,“风伯母,我与贾理,刚刚看到宫宸戋怒气冲冲、面色不善的将小族长给拽入了密室,恐怕……”微微一顿,“你快打开石门,我们一道进去看看吧。”上前、在紧闭的石门前站定脚步后的风絮,缓缓抬起手来,伸向开启石门那一隐蔽机关。

    但抬起的手,在落下去的那一刻,却又突的定住。

    风絮望着面前紧闭的石门,宫宸戋对云止如何,明眼人都看在眼里,他应该不会伤云止才是。

    贾禾就等着风絮打开石门,破坏石室内有可能正在的……心中的那一丝希望,因着那一只抬起的手而升起,见着那一只手不动而停滞。

    “风伯母,怎么了?你怎么不打开石门?小族长在里面或许……”

    “他们,已经当众拜堂成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有什么事,我相信,他们自己可以处理好。”

    片刻,风絮让自己放宽心,别太担忧了。继而,将抬着的手放下。回头,浅笑柔和的望向身后站着的贾禾与贾理两个人,并未看出两个人的异样,也并未将贾禾的那一抹过度紧张往其他方面去想,“没事了,我们都不要呆呆的站在这里,去那边吧。”

    “可是,风伯母……”

    贾禾微微皱眉,如何愿意就这样转身离开?

    不过,刚刚才开口的话语,却被贾理打断。贾理在身后,轻轻拉了拉贾禾的衣袖,不想贾禾被人看出来。对着风絮开口道,“既然如此,那风夫人也不要太担心了,过去那边稍微休息一下吧。”微微一顿,“我与少族长,再站一会儿。有部落内的事,要单独说。”

    风絮不疑有他,浅浅一笑后,转身返回之前的大密室。

    贾禾在风絮离开后,怒望向松了一口气的贾理,“贾理,你干什么不让我说下去?”

    “少族长,再继续说下去,恐风夫人要起疑了。再说,风夫人刚才手抬起在这里……”说着,贾理走到风絮刚才站过的那一地方,将手如风絮刚才一般抬起。目光,随即落过去,紧接着道,“相信,石门的机关,一定就在这一块地方。少族长,我们好好找找。”

    贾禾听着,一边直夸贾理聪明,一边迫不及待的快速寻找起来。

    半响,一道寻找着机关的贾禾与贾理两个人,突然眼中一亮,心中一喜。

    下一刻,密室的石门,发出异常沉重的声音,缓缓的、缓缓的移动开启。石床上,听着这一声音的云止,眼中倏的闪过一丝光亮,向着石门望过去。

    宫宸戋侧头望去,余光将云止面上那一丝一闪而过的欣喜收入眼底。

    “贾理,开了,开了,石门终于开了……”伴随着开启的石门,声音清晰传了进来。

    宫宸戋淡冷一笑,迅即,运足了内力的一掌,霎然隔空击向石门。下一瞬,但见,才开启不到一手指宽度缝隙的石门,便一下子闭合了回去。并且,浑厚的内力隔空打物,毫不留情落在站在那一道石门外的贾禾与贾理两个人身上。

    顿时,瘦弱的贾理,横飞了出去。

    而,胖壮的贾禾,则抑制不住连退数步,如一堆大肥肉倒在地上。

    “倒不想,为夫才不过离开了短短几天,夫人就有‘交情’如此好的‘朋友’了?”回过头来,挑着云止下颚的手,指腹意味不明的摩挲起云止的唇角。

    云止没想到会是贾禾与贾理这两个人,对上上方的宫宸戋,冷嗤笑一声不语。

    宫宸戋看着,重新俯下身去。这一次的吻,已不同于刚才的温柔与缱绻,而是席卷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风浪,似要好好的‘惩罚’一下身下之人的‘招蜂引蝶’、‘不安份’。同时,隔着亵裤暧昧抚着的那一只手,沿着修长的腿一路重回到不盈一握的腰间,在那处流连忘返一阵后,就要褪下身下之人那一条碍事的亵裤。

    而,也就在这时,一只手,一把用力、准确无误的扣住了宫宸戋的手腕。一只手,一把抵在了宫宸戋的胸口、推离宫宸戋。

    “我要杀了你!”五个字,在一把扣住宫宸戋手腕的那一刻、在宫宸戋因胸口被抵而不得不抬头退离的那一刻,如冬日的冰雹,一颗一颗砸落下来。

    旋即,手上的力道,毫不留情的一个使力,简直恨不得硬生生捏碎那骨头。

    “夫人,你舍得吗?”宫宸戋对这一切,似乎,并无意外。身上的重量,一时间,全都压在身下之人抵着自己的那一只手手上。垂眸而望,深情如许。

    “你马上就会知道,我到底,舍不舍得。”红唇一咬,笑得妩媚而又妖娆。

    只是,那一倾国倾城的笑,在封壁的密室内、在墙壁上的烛光映照下、在火光四射的气氛中,美则美矣,却寒彻入骨。

    “为夫赌,夫人你,定‘舍不得’。”

    宫宸戋勾唇一笑,在身下之人动手的同一刻,也快若闪电的动手。

    须臾间,两个人,在狭小的石床上,争斗得难舍难分。他衣衫整齐,她衣衫凌乱却没时间整理。

    忽的,一道道不绝耳语、连绵不绝的鹤力风声中,突的响起了一道异常突兀的、衣袍撕裂声。一眼望去,但见,云止身上凌乱披着的那一件火红色嫁衣,左手的袖子,连同里面的亵衣衣袖,都被一把硬生生扯断,露出了白璧无暇的手臂。

    宫宸戋指尖把玩着那两只撕扯下来的袖子,旋即,再笑着往身后的半空中一丢。

    云止恼怒,出手,越发不留情。并且,杀意也越来越重。

    宫宸戋从容自若、泰然的应对着。

    突的,又一道异常突兀的布料撕裂声,在封闭的密室内响了起来。

    密室外面倒地的贾理快速爬起身来,就去扶倒在地上起不了身的贾禾,“少族长,你没事吧?”

    贾禾当然有事,怒不罢休。在贾理的搀扶下起身后,就跌跌撞撞的前往大密室,欲要将这一件事告诉大密室中的风浊与风絮,以及所有人。他们,亲眼所见那一个人正在密室中一个劲的‘欺负’、‘伤害’云止。并且,他与贾理的受伤,就是最好的铁证如山。

    ?

    密室之上,任侍卫如何的寻找,翻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密道的入口。

    东方卜的耐心,彻底耗尽。一拂衣袖,大步迈出殿堂。一边走,一边冷漠的便对着侍卫下令,“拆了大殿,给本学士挖地三尺。”

    侍卫得令,不敢有半分懈怠,连忙前去办。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整一座宏伟庄严的大殿,便轰然倒塌,成为一片废墟。

    之后,侍卫们,在部落内、挨家挨户的搜出铁锄、铁铲、铁耕……等等之物。再围成一个圈,开始不停的努力往下挖。

    ?

    下方的密室内。

    在上方的宫殿倒塌那一刻,恍若地震一般,剧烈一震。

    刹时,所有嘈杂的人,都一齐静了下来。纷纷望向镇定依旧的风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一片安静下来的人中,当然不包括抱着小小鱼的风逸。

    风逸立即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说起刚才那一地震般的一震,这让我突然想起来,二十年前,有一次……”

    风浊听着,心中一亮,突然了然过来,“想来,‘东清国’的人马,是拆了大殿。”

    音落,部落内的人,个个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慌乱。大殿,那些人拆了他们的大殿,那他们的部落……他们,还能回去吗?

    ?

    封闭的密室内,静得连一根细小的银针掉在地上,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云止在心中,冷静的权衡着动手与不动手。宫宸戋伏在云止身上,努力的与体内的那一股情欲做抗争。密密麻麻的汗渍,不断的滑落。

    他,可不可以后悔?可不可以收回刚才的那些话?

    宫宸戋懊恼,只是,收回了又如何?难道,刚才不忍心看着她痛,现在就忍心了麽?

    “……”她,真是一个劫数,一个他没能逃脱开、陷入其中的劫数。

    “……”他,怎么突然……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为他敞开心扉?试着相信他、接受他?

    “……”难道,他是看到她流泪,所以……是这样麽?而,时间上,他不动的那一刻,似乎恰恰好吻合。

    “……”犹记得,那一日,湖面上,他乘竹筏前去,她似乎是有所心动的。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可心中,谁也没有停下思索。

    片刻,宫宸戋想,他或许有办法怎么来‘对付’她了。隐忍之中,薄唇不觉划过一弧线。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在身上流出的汗渍,几乎浸湿了身下整一件火色衣袍之际,宫宸戋体内的那一股情欲,终于渐渐的压制下去。

    而,没有了情欲,身体的那一股灼热也随之散去,一点点冰冷下来。

    半响,云止忍不住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好冷、好冷的身体。让人不自觉怀疑,他是不是赤身裸体的刚从冰窖内走出来?

    宫宸戋无声搂紧了怀中的云止,她的体温,让他有些贪恋。

    云止察觉到宫宸戋的动作,努力维持着心平气和开口,道,“宫宸戋,刚才,整个地面都震动了一下,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出去看看吧。”

    “不急。”

    “怎么不急?外面,或许都已经……”

    “怎么,你是想要为夫继续下去?”不耐怀中之人唠唠叨叨,他出言威胁。

    云止顿时闭了嘴,再不出一个字。此刻,已感觉到宫宸戋身上无一丝情欲,她可不想再去挑起来。至于,刚才的那一震动,想来,上方的大殿,恐是坍塌了。

    宫宸戋随即反手吸起地面上的那一件完整衣袍,如锦被披在自己与云止的身上。

    ?

    朝阳初升,安顿好景夕的阿柱,这才惊觉自己竟一整夜都未回家去。于是,立即赶回。路上,泥泞的地面上,意外捡到一条熟悉的丝帕。

    小府院内,林思画亲自准备了一些饭菜,独自一个人坐在厅中等待。

    阿柱返回,一眼就看到了孤身坐在那里、神色明显有些憔悴的林思画。心中,顿时不觉很是歉意。一边走近,一边开口道,“画儿,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说着,走过去,在林思画的身侧落座。

    林思画望去,如无事人一般,寻常的口气询问道,“昨夜,你都去哪里了?”

    阿柱闻言,神色有些闪躲,没有对上林思画的眼睛回道,“昨夜,我已经跟你说了,我去找大将军,希望他能够为我说说情,让我能恢复原职。”被抓后,又放回来。御驾亲征的皇帝北景兆,竟没有生气与怀疑,只是贬了他的职,让他留在家中。

    “是吗?”

    林思画听着,阴阳怪气反问。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阿柱听出那一丝异样,抬头望去。当年,他一心寻找景夕。而面前之人,在杀了那一个强暴了她的男人后,指使着他前去找食物。说自己,一个人先去前方那一间破庙。他为了从她口中知道景夕的下落,不得不听她的话。期间,回去埋了那一个男人的尸体。之后,等再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她奄奄一息的躺在雪地中。为了救她,他带着她寻遍了各城各郡的大夫,也花费了一身的积蓄。再之后,他在她的劝说加威胁下,来到了‘北堂国’参军。

    时间,渐渐流逝。对寻找景夕,慢慢的不再抱希望。

    最后,朝夕相处。一切,似乎水到渠成。再加上,他一次和士兵喝醉,回到家迷迷糊糊闯入了她的房间……成亲之日,还曾有不少士兵前来庆贺、喝喜酒。不算怎么容重,可也是正式了。而,从那以后,不管以前如何,她都是他阿柱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会用尽他的一切,去保护她、照顾她。

    “画儿,你到底怎么了?”

    阿柱从突如其来的回忆中挣脱出来,握住林思画的手。

    林思画的手,紧握成拳。脑海中,全都是昨夜面前之人奋不顾身冲入火海的画面。他对景夕,原来一直没有忘情。更甚者,他一直在欺骗她,他早已找到了景夕、还金屋藏娇。若不是她昨夜偷偷的跟着出去,还要继续被蒙骗着,像个愚蠢的傻瓜。

    骤然起身,一把用力便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顿时,碗、盘噼里啪啦的刺耳碎裂声,串连成一片。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阿柱吓了一跳,站起身来,脱口道,“画儿,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竟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画儿……”

    “你该死!”不听任何解释,倏然,一掌直击向阿柱。

    阿柱竟从来不知道,林思画会武功。倒退一步,唇角溢出一缕血来。却见,那人一步步逼近。

    当年,本是必死无疑。可是,她有‘贵人’相救。那背后袭来的致命一刀,被人鬼使神差的微微打偏了一小分。雪崩的时候,也有人暗暗护了她一把,令千钧之势坍塌下来的雪层,在压到她的前一刻,减缓了力道。一颗假死的药碗,雪层被敞开之际,她已‘断气’。

    多年来,她依那一个人的命令暗中行事,不惜成为一个杀手。

    而,那一片血腥中,对阿柱的情,却属真。现在想来,当初,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爱过封亦修。她只是想要成为堂堂的将军夫人而已。后来,更是为了荣华富贵与权势,宁愿为妾,也不惜进入将军府。对封亦修表现出来的一切情意,也是如此。如今,历经了一切,在她最需要人的时候,是阿柱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要找那一个男人报仇的时候,也是阿柱一路陪着。在她重伤、奄奄一息之下,更是阿柱不离不弃对她。那一丝情,情不知何时起,却渐陷渐深。

    ——可是,他却背叛她!

    ——他的心中,始终都只有那一个该死的景夕!

    怒,恨……杀意,蔓延上眼眸。一步一步,衣袖下的手不断的收紧起来……

    ……

    新婚夜,便这样同床共枕、赤身裸体、‘相拥’着相安无事过去。宫宸戋起身,一觉睡得很安然。尽管,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的睡着。随后,拾起地上那些破碎的衣袍,递给石床上拥着衣袍坐起身来的云止。再取过云止刚刚拥着、此刻却扔到了一旁的那一件衣袍与垫在身下的衣袍,慢条斯理穿戴起来。

    云止深深的低垂着头,没有偷窥一眼。

    片刻,淡淡开口,“你出去后,让我母亲送一套干净的衣袍过来。”

    “可以。”宫宸戋点头。束上那一条白色的腰袋后,便又摇身一变成了那一个风姿绰约的堂堂‘东清国’右相。不紧不慢转过身来,勾唇,衔接着话语谈条件道,“不过,你要先亲为夫一下才行。”说着,再浅笑上前了一步。

    云止拥着自己那一堆破碎的衣袍,卷缩在石床的里侧。闻言,面色一怒。

    “你是要就这样出去,自己去找衣服呢?还是你希望,就这样,再在这一间密室内多呆一夜?”那神色,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在说,“你若是还想继续呆着,为夫非常乐意奉陪。而为夫,也有的是办法,让所有人都在这密室内再呆上一天,或者不止一天。”

    云止自然不可能自己这样出去,也知道宫宸戋能说到做到。

    “夫人……”话语,戛然而止。因为,那一个卷缩在石床里侧的人儿,忽然,风驰电掣般的一个上前。动作迅疾,颈脖被勾住的同时,吻已落在脸上。而吻落的那一刻,手已收回。待回神,她依旧坐在那里。笑容,风情万种,“夫君,那就‘麻烦’你了。”

    一声‘夫君’,配上那笑,简直酥麻到骨子里了。

    宫宸戋一怔,随即,听话的转身就出去。待,身后的石门缓缓闭合回去,才徒的回神、止不住的懊恼。刚才那一刻,自己竟……好一个‘美人计’。

    手,抚摸上刚才被亲过的那一个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的温度。

    密室内,在石门合上那一刻,云止忍不住伸手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唇角。该死的宫宸戋,这一个仇,她一定会报的。

    ……

    ‘东清国’的兵马毁了大殿,还在不停的往下挖。密室,自然不容多呆下去。并且,敌众我寡,也不适合这个时侯返回部落、对抗。一番冷静的抉择下,风浊与云止,一道应了贾禾的邀约,决定带着‘风氏一族’的人前往‘贾氏一族’。

    原因有二。

    一,贾氏部落离这里不远不近,路程刚刚好。

    二,贾氏部落位于群山山脉之中,地势险要,即便‘东清国’兵马追来,也无需惧怕。

    三,风氏一族向来与贾氏一族交好,这般带着全族人贸然前去,依着深厚的交情,也没什么关系。当然,这是云止与风浊想的。事实上,从贾禾来此的目的可看出,贾氏一族有意并吞了风氏一族。

    宫宸戋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之后,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从密道的出口离去,再毁了密道,阻止‘东清国’兵马太快追上来。

    ……

    十日后,贾氏部落内。

    云止用过早饭,前去看部落内的人搭建木屋搭建得怎么样了。

    毕竟,人太多,贾氏部落内没有那么多空余的房子用来安置。一番商讨之下,选了两座大山,让风氏一族的人自行建屋,暂居住下来。短期内,恐是无法回去。

    贾禾为了亲近云止,各种花样、以及借口,可谓是层出不穷,千奇百怪。

    “小族长,这是我刚刚亲自采的花,你喜欢麽?”贾禾远远的看到云止,跑上前去,就将手中的一捧花束递到了云止面前。

    云止停下脚步,望去。

    下一瞬,一道狂风独独往这边袭来。

    等风过,贾禾手中,只余光秃秃的花茎,如秋日的树枝,哪还找得到一小片花瓣?顺着狂风袭来的发现望去,一袭金丝绣边的白衣,双手环胸站在对面,似笑非笑。

    贾禾气恼,可又不敢上前。前两次,被欺压的怕了。

    下一刻,贾禾不理会前方之人,从自己的衣袖下取出一木簪。簪子顶部,雕刻着一朵精美的兰花,“小族长……”‘彭’的一声脆响,簪子硬生生一断为二。那精美的小兰花,如人的头滚落在地。

    贾禾霎时怒目望去。

    云止对此,已见怪不怪。十日的时间,贾禾要送她的东西,加起来绝对超过百件。但,没有一件成功的。两个男人之间,一个锲而不舍的送,一个轻而易举的毁。

    “你……你等着。”

    贾禾用力扔下簪身,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话后,气喘吁吁的转身就走。

    云止看着,难得的抿唇一笑。可,回头看见依旧站在那里的宫宸戋时,笑容倏然一脸,面无表情的从身侧擦身而过就走。一如之前,全然无视。若不是风浊与风絮劝着,相信,还绝没有眼下的‘相安无事’。

    夜深,在族人那里帮忙回来的云止,笑着走向贾氏部落的大厅。

    那里,风浊与贾氏部落的族长,以及少族长贾禾,还在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些什么。听到脚步声,纷纷侧头向着自己望过来。

    云止回以一笑,分别唤了一声‘父亲’、‘贾伯父’,再在风浊的身侧落座。

    贾禾向着厅外望去一眼,没有看到宫宸戋,于是,立即把握住时机,直接坐到了对面云止的身侧,将一下午准备的礼物送给云止。

    ?

    云止与宫宸戋已经成亲,同居一屋,自属当然。

    云止在离开了大厅后,并未回房,而是出去。来此几日,便有几日未曾回房。风浊风絮问起来,只说,要前去看看族内的人。

    夜幕下,云止单独一个人,如月下散步般漫步走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似乎闻到了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扑鼻花香。

    云止一恁之下,反正闲来无事,便顺着花香的方向走去。远远地,就看见了山坡上那一大片纯白色的花海,美梦如幻。

    一时间,云止呆愣住了,再无法移动目光。

    这时,余光瞥见漫漫无际的花海中,似乎停息着一只明亮的大孔明灯。

    云止一时被好奇心微微驱使,不由自主就向着前方走了过去。一步、两步、三步……离孔明灯越来越近。

    那孔明灯上,似乎,还写着字。

    云止走近后,蹲下身来。人,已不知不觉处于一片花海之中。

    “她失忆了,我知道,我不该趁机娶了她。可是,我真的真的很爱她。并且,还爱了她那么多年。她的心,就如一块不开窍的石头。我知道,我该继续耐心的等待,等待她愿意接受的那一天。那一夜在密室内的一切,我后悔了。所以,才会在最后一刻突然停了下来。可是,她还是很生气、很愤怒恼恨,已经有整整十日未理我、与我说一句话了……”

    看着看着,云止的心,不受控制的微微一动。

    “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身后,毫无征兆响起一道诧异的声音。

    云止蓦然回头,身后出现之人似被自己发现了秘密般,不自在的侧过头去。

    月光下,他翩然立站在那里。金丝绣边的白色衣袍,随风轻微晃动。倾世无双的容颜,染着一丝若有还无的黯然。

    云止再度一愣,随即,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淡漠道,“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你还是留给别人吧。”说着,越过宫宸戋便要离去。

    然,擦身而过间,手腕,却被身侧之人一把牢牢的扣住。

    “你以为,这是我在欺骗你?我故意引你来,让你看到的?”宫宸戋也面无表情。

    云止抬头,没有说话。难道,不是麽?而,无人知道的心下,轻微一震。不是很重,却很清晰。他最先自称自己为什么‘本相’,那个时候,她感觉到一丝隐约的不亲和、甚至很是疏离。后来,他自称自己‘为夫’,可她却只感觉到了一丝轻佻、漫不经心。这一刻,他用了那一个‘我’字。她能清晰感觉到,那一字之下的‘认真’与‘严肃’,以及‘慎重’。

    “是,我知道,我之前很卑鄙,还有些无耻。可是,我不后悔。”

    云止望着,依旧没有说话。

    “我自认,三年多来,比任何一个人都对你好。可是,你就是不开窍,怎么也看不到我的好。人生,究竟有多少个‘三年’?看到你失忆,是,我并不担心,甚至还有些开心。想到能够娶你,我更加开心。之后,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要’你,就是怕你以后恢复了记忆,会……你可知,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呀?太喜欢了,所以,不想失去。”

    云止听着,忍不住想要后退。

    同时,她企图在面前的这一双眼睛、这一张脸上,找出一丝欺骗的痕迹,可却徒然迷失在那一片如汪洋的情意之下。

    一刹那,云止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鼓。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不然,不然……她完全没把握自己不深陷其中。她害怕,害怕自己终会难以自拔的沉沦。

    然,他却不松手。

    “这些天,你可知,你不理我,我有多难受麽?”

    “我知道,孔明灯,小孩子的玩曳,可是,你又可知,你的不理不睬、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已然让我方寸大乱?”

    “这一片花海,是我夜以继日,亲手移植。可我却不敢让你知道,怕……怕你知道后依旧是嗤之以鼻。”

    云止倒退,再倒退。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别说了,可不可以别说了?

    他再说下去,她怕她真的会……会……这些天,对他不理不睬,不知怎么的,心中,总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不是该恨他、恨不得杀了他麽?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别生我的气了,好么?”伸手,抚摸上云止的脸。

    云止双眼睁大,月光下,面前的男子……宫宸戋趁机低垂下头去,浅尝即止的亲吻。

    云止没有拒绝,这一刻,她不知自己为何不拒绝,只是任由面前之人亲着。或许,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她多疑了。

    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多了,真的很容易让人沉沦,迷失。

    宫宸戋在花海中,早已洒了一些迷情、催情的药物。若是没有动情,那自然没事。可,若是一旦动情,即便是细微的一点点,也……

    花海之外,早已经布了阵法,并不担心有人会看到、或是闯进来。

    身躯,不知不觉倒下去,倒在一片雪白的花海之中。衣袍,不知不觉褪去,凌落在一旁。

    云止眼前有些昏昏沉沉的。心中的那一丝轻微心动,一直控制得很好。可是,这一刻,却徒然加倍的清晰起来,几乎快要将她颠覆。不知,是因为那孔明灯上的字迹,因为他上一次突然的停止,还是因为他刚才那一句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