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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时光一去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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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进袁府的门,见着里面的景象,着实地令她愣住了:地面上是凌乱的落叶,一片萧条,各处的房屋也泛旧,不再有往日的鲜亮,那大厅前,站着两个小斯,穿着粗布衣衫,瑟缩在角落里。哪里有之前的热闹与生气?

    从大厅左边右拐,进了一道圆拱门,便是以前母亲与谢舒钗居住的地方,里面依旧打扫得干净,只是没有进进出出的下人,几个小斯见着袁毅带着一个姑娘回来了,倒是笑了一下,拿眼打量着齐妫。

    “你三姐姐呢?小毅。”齐妫有些好奇,若是说着府内只剩下小斯与一些粗使的丫头,那袁妍用的人呢?难不成也是小子?

    “你是说三姐姐么?她还是住在她原来的院子里,平日里与公主来往比较勤,其他的我都不知,她不大来这里,大概也是恨极父亲当年丢下她母亲的。”袁毅说着,已经走到了一处小院的门口,还是挂着原来的名字:心苑。是母亲的院子,没曾想他竟然住进了母亲的院子里。

    他躺在王心蕊的床上,盖着的还是原来她用过的被子,甚至那火盆,也还是她之前用过的,房中的一切都未曾变过,那梳妆台都未曾搬走,铜镜里反射着屋外的夕阳,柔黄轻软;在房间内所有的摆设,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爹,你瞧瞧谁来看你了?”袁毅开心地走过去,指着站在门口的齐妫。

    袁湛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神情落寞;此刻听见袁毅的声音,缓缓地睁开无神的眼睛,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少女,顿时眼睛一亮,唤了一声。“齐妫……”

    齐妫走过去,躬身施礼道:“小女见过袁大人。”

    袁湛叹息了一声,道:“何必如此生疏。”说完转头对袁毅道:“小毅,你去帮为父端碗粥过来,有些饿了。”

    袁毅看了一眼齐妫,转头便出门去了。

    两个服侍的丫头也退了出去,屋内只剩得父女二人。一时间齐妫不知该作何,只得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神色缓和的袁湛,他此刻的神情,还如当初见他时的模样一般。

    “你坐。”袁湛一边说着一边吃力地挣扎着要坐起来。

    齐妫看着他吃力的模样,又是不忍,只好过去将他扶起来,坐好。方才拿了凳子坐在他的旁边。

    “自你母亲离开之后,我就后悔了,多次接她来这里,可她执意不肯来,在阳夏那边吃斋念佛,大概是彻底心死了。”袁湛缓缓地道,夕阳照在他瘦黄的脸上,那凹下去的眼眸,寂寥无比。

    “你主母是谢家人,我一直敬重她出身名门;却不曾想过,她会嫉妒到如此地步,真真叫人心寒。”大概是许久未曾倾诉这些压抑在心地的过往,他一个人,目光望着窗外的枯树。嘴角又含了一些笑意。“我虽不知你母亲的出身,却知道她天生的良善,那种由内而外的温婉,别人是学不来的。”说着又转头看着齐妫。“就是你,也与她不一样,你比她要刚烈得多,性子自然也要急得多;倒是,倒是有几分像了我……”说完兀自地笑了笑。

    齐妫坐在那里,看着夕阳照在他显得毫无生气的脸上,心里没来由的落寞起来。

    “当日你母亲腹中的胎儿没了,我是当真气极,才下令逐你出府的;事后怎么也想不通,想来大概是你不想你母亲为别人生下孩子罢。”说完叹息了一声。“自打将主母遣送回去之后,我就更加后悔了,后悔将你赶出去了,却总也找不到你,或者说,我没有勇气叫你回来,你看,为父也是一个懦弱的人呢!”

    这一番掏心的话,将坐在旁边的少女,说得心中一酸,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一位三个孩子的父亲;在自己的养女面前说自己是个懦弱的人,他,大概是真的,真的……

    “孩子,你在袁府也没呆上几年;为父也未曾叫你享受过什么,如今你大了,我一个老头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只可惜,见不到你出嫁霞披凤冠的那一日。”说着伸手在她的头上抚了抚,轻声道:“为父只愿你能原谅了我的过错,你依旧是袁府的二小姐,府内所有的事情,你都要参与来。”

    “女儿不想去管那些事情,也不适合管。”齐妫忙道。

    袁湛一惊,眼神浑浊地看着她:她终是承认了自己依旧是自己的孩子。“那你回来住罢,若是看上什么好人家的孩子了,与父亲说一声。”

    齐妫脸色一红,颔首不再言语,脑海中却出现了他的模样:不知,他几时回建康来。

    “外面的夕阳真好,日子也暖和些。”袁湛轻轻地赞了句。

    齐妫抬眸,外头的夕阳已经渐落下去,只剩得余晖在天边闪亮着最后一丝光彩,却也不如之前的那般耀眼,散发着柔和的色彩;苍白色的暮光渐渐笼罩过来,慢慢将余晖挤落下去……

    “爹,粥熬好了,我偷偷吃了一口,味道可好了。”袁毅兴冲冲地端着粥走了进来。

    齐妫淡笑:他有三个女儿,却总不如眼前这个天真可爱的儿子罢,遂站起来,转头看着双目微闭,嘴角含笑的袁湛,道:“父亲,吃口粥罢。”

    袁湛却无任何反应,只是那般静静地坐着。

    袁毅似乎察觉到不对,放下手里的粥,轻轻摇晃了一下他,却不想这一摇,他便直接倒了下去。袁毅回眼看了一下齐妫,神色惊恐。

    齐妫拿着手颤抖地去试探着他的鼻息,瞬间便缩了回来,咬了一下唇,默默道:“他走了。”

    袁毅一下便瘫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神情恍惚。

    这年冬天,格外的冷,在南边这样的地方,竟然也有了纷纷扰扰的雪花儿,叫许多人都心生诧异;袁湛的灵柩是由袁毅送回阳夏的,他走的那一日,与齐妫说了好些话,在这个寒冷而又冰凉的季节里,他成了那个最暖心的少年,温暖着她。

    “姐姐,有些话,我只愿告诉你一人;你切不可说与他人听了,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思量了许久的少年终于在快要离开建康的那一日,二人穿着孝服坐在灵柩旁。

    那袁妍早已脱去了孝服,大概是找外面熟识的人去了。府中便只剩得这二人与些下人们。

    将下人遣走后,灵堂里便只剩下他二人了,袁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紧要的事情。

    听了这话的齐妫抬眸,看着坐在那里,两眼凹下去的少年:这几日,着实是清减了不少了。“你说说罢,什么要紧的事情这般严重。”

    “姐姐,我原本想着一直待在你身边跟随着你的,但是。”说着看着旁边的灵柩,道:“如今父亲走了,我此番出了建康,也想要去到处走走,至于仕途前程的事儿,倒是不想去过多的强求。”

    齐妫点头,轻笑道:“这些事情本就随你的意思的,不必过问我。”

    袁毅望着眼前出落得窈窕精致的少女,点点头,道:“我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了;今后的事情,你多加小心。”

    齐妫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心中到底有些失落:只怕日后要见到他是难了;这个从小乖巧可爱的弟弟,从不曾为难过自己半分。“你几时陪在我身边了?”

    他笑而不语。

    “你去外面看看是好事,可也要好生照顾自己,别尽做好人了,也要知道保护自己才是。”齐妫叮嘱道。

    袁毅认真地看着她,看着她澄澈的眼眸,还有温柔笑颜。“姐姐以后是会母仪天下的,但……”

    话还未说完,便被齐妫盖住了嘴唇。“此刻怎可乱讲?”

    袁毅拿开她的手,道:“周围也没人,我确实是要与你讲些体己的话的;不过你将来是母仪天下,还是祸水红颜遭记恨,总之,给自己多一些保护,留与自己一条退路。”

    齐妫有些蒙了,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先不说自己现在连婚嫁这等大事情都无法做主,不知落在哪里;竟被他说出这等“母仪天下”的话出来,这是从何说起;但见他后面的话也是说得在理,便浅笑着点头。“放心,我会的,不会轻易将自己逼入绝境的。”

    袁毅欲言又止。静静地看着她淡淡的笑颜。

    “姐姐,若是有缘,我也许,还会与你相见的。”袁毅露出好看的笑容,在这苍白寂静的灵堂里,显得格外的鲜亮——他,永远是那个最明媚的少年。

    “傻小子!难不成你打算今生都不愿与姐姐相见了?”齐妫嗔怪道。“若是在外面玩累了,就回来,姐姐现在有自己的房子了,你随时可以来住。”

    袁毅抿嘴点头,这也许是与她说过最多话的一次,但是她永远不会知道,他能知道她的过去与未来,只是有些东西在现在说来,显得苍白无力;便无需说得太多。

    待送走袁毅,转而却从外面传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差点将原本就已经承受不住的她,再一次陷入惊吓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