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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4章 九卷92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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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袖添香网新文连载中:《少帅,夫人又在闹离婚》,继续深爱,爱是永远不老的传说~】

    .

    听了皇帝的话,婉兮欣慰点头,含着笑轻轻阖上眼帘。

    晋位为皇贵妃,领袖后宫已经近十年了,纵然皇上早已有为她正位中宫之念,可终究还是卡在大清的祖宗规矩,卡在皇太后的阻拦之下——终究因为她是辛者库的出身,更是汉姓女啊。

    这大清朝啊,还从未有过出自辛者库的皇后,更何况还是汉姓人呢(康熙爷生母佟佳氏不是汉姓,不是所有带“佳”的都是汉姓,康熙生母佟佳氏是满洲老姓儿,以地为氏)。

    故此皇太后拦着,亦是理直气壮。

    可是皇上这番话说得可真好——便不管她是什么出身,只因为她的儿子已经被定为储君,那么储君之母必定要追封皇后!

    这是最最经典的“母以子贵”,既不违大清列祖列宗的规矩,又叫皇太后都说不出个“不”字儿来。

    婉兮明白,皇上的语气里带着那样深浓的歉意——他当年的誓言,说她是他的妻;他的确履行前言,将她破天荒扶上了皇贵妃之位,成为名正言顺的“二妻”,却终究没办法给她皇后的名分。

    婉兮便轻轻地笑了,捉着皇帝的手,指尖轻勾,“爷,我啊,最爱的就是这个‘母以子贵’……因为在一个母亲的心中,这天下最要紧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啊。”

    “身为母亲,是自己将孩子带来人间,便心甘情愿承受孩子们所给予的一切。是这样的‘母以子贵’也好,还是各式各样的悬心也罢,这都是一个母亲应该经受的,也更是母亲甘之如饴的。”

    婉兮说着,攥紧了皇帝的手,将皇帝拉近,扳过他的耳朵来。

    “爷啊,我的病,我自己心下都明白。一半是因为小十七的出痘,另一半是因为莲生的离去……可是我虽说如今病到如此,可是心下并无悲伤,反倒是——欢喜的啊。”

    “因为我病是为了孩子们病,我便是,便是——不能陪爷再往前走下去,也只是为了咱们的孩子。这样的病,这样的离去,对于我来说,都是心甘情愿……”

    皇帝一哽,只能紧紧拥住婉兮瘦弱的肩,却已说不出话来。

    婉兮将面颊轻轻贴在皇帝面上,气息微弱道,“……我只是,对不住爷了。未来的日子,我怕是不能继续陪着爷再走下去;爷啊,您却一定要好好儿的。”

    “是因为,因为,咱们的孩子这样多。我先去陪莲生,陪小鹿和石榴了;可是这世上却还有小十五、啾啾和小十七啊……爷,咱们俩得一人分一半儿去。我去顾着那几个孩子,而爷您,得替我顾着小十五、啾啾和小十七……”

    “我最欣慰的是,便是我不在了,也还有小十五、小十七,还有咱们的孩子陪着爷,一起走完未来的岁月啊。他们陪着爷,爷啊,您爷要替我,好好儿看顾好孩子们啊~~”

    皇帝用力点头,却又使劲地摇头,“你别胡说!咱们的孩子,我自个个儿都要顾着;可是,谁说你就走不动了?”

    “爷不准你偷懒儿,更不准你将这丧气话当了真。你没事的,你相信爷,你真的没事的。你就是太累了,你只需要好好歇歇,等这个冬天过了,开了春,你必定就好了!”

    不光是他自己这么说,归云舢也这么说啊。都说她就是因为这个冬天里接连经历了小十七的出痘、小七的薨逝,才将秋狝时候那点子风寒咳症给加重了。只要熬到开春儿,地气暖了就好了。

    看着眼前的皇帝,完全就像个执拗的少年,婉兮忍着疲惫,竭力睁开眼,柔软地点头微笑。

    “爷说得对。都怪我病得久了,就容易说些丧气的话。我再不说了,就等着过完了正月,春暖早来,我就推开这棉被下地去,还等着看海棠花儿开去。”

    婉兮实在太疲惫,便是说着这些话,眼皮也还是有些打架,将一段话说得仿佛梦呓了一般。

    皇帝轻叹口气,伸手轻抚婉兮面颊,“既如此困倦,便好好睡一觉吧。你且放心睡着,爷坐在这儿陪你。”

    婉兮阖着眼却摇头,“别,爷在这儿坐着,我睡不着。明日李朝国王派使者来圆明园表贺三大节,皇上不能不在……皇上还是回园子去吧,我自己没事儿。”

    婉兮不怕别的,只怕自己的病气过给了皇上去。终究,皇上也已经是六十五岁的老人家了。

    皇帝深吸口气,俯身在婉兮面颊上亲了亲,“好,那你好好睡着。明儿忙完了李朝使者表贺入贡之事,爷就回来看你。”

    婉兮虽然点头,指尖却不由得又紧了紧,有些舍不得松开皇上的手。

    却终究还是狠下心来,缩回了手指,冲皇帝轻轻摆了摆,“爷快去吧。我在这儿,等着爷回来。”

    皇帝走到门口,不由得再回眸凝望。

    她已经睡熟了,可是手却还举在枕边,像是一直在摇摆。

    而她身周,那水绿色的帐子柔软垂下。

    便如水中蔓草萋萋摇摆,柔软娉婷。

    皇帝忍住一声叹息,轻轻一笑。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皇帝心中默念罢,终是缓缓回头,悄然离去。

    天意难测,便是天子,他竟也无法猜到,他这一走,竟再也没能走回到她的眼前……

    .

    正月二十八日,朝国王李昑,遣使表贺万寿、冬至、元旦、三大节,及进岁贡方物。赏赉筵宴如例。

    忙完此事,正月二十九日,皇帝先赴畅春园给皇太后请安,将昨日李朝进贡来的贡物,挑好的给皇太后先送过来,母子说着那些贡物的话儿,倒也其乐融融。

    哪里想到,刚从畅春园回来,皇帝正说着要回宫去看望婉兮,宫中却传来噩耗——皇贵妃婉兮薨逝。

    这样的消息对于皇帝来说意味着什么,一直在养心殿里陪伴着婉兮的颖妃和婉嫔自是最为知晓。故此两人特地嘱咐来送信儿的太监多说一句——皇贵妃乃是含笑而逝。

    六十五岁的皇帝定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

    他仿佛都忘了心跳,忘了呼吸,忘了眼珠儿不转是无法忍受的……他就如冰冻了、泥塑了一般,连活人的基本呼吸、心跳的特征,都找不见了。

    他知道他还活着,可是在听见噩耗的那一刻,他分明死了啊。

    ——他分明,魂魄出窍而去,离开了肉身,追随着九儿的香魂而去了!

    .

    皇帝不知道自己的魂魄离开了多久,直到腿被一个力量给抱住,耳边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大哭,他才不得不回过神来。

    垂眸看去,却是痘症反复了之后,刚刚痊愈,还在小心将养中的小十七。

    而小十七后头数步,则跪着满面泪水,却隐忍到竭力不言的小十五。

    九儿走了,九儿却还留给他两个儿子在身边。

    九儿说过,就算未来的路她不能再陪着他继续走下去,可还有他们的孩子在他膝下,能代替她,一直陪他走完未来的岁月啊。

    这个老儿子这会子紧紧抱着他的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阿玛,阿玛别不管儿子啊……额涅已经去陪哥哥姐姐了,额涅是将儿子交给了阿玛,要是阿玛也不管儿子了,那儿子可怎么长大啊?”

    皇帝的心一颤,腿终于寻到了回弯儿的力道,他身子一软,终于蹲了下去,抱住小十七的肩膀,“你说得对,你额涅累了,先歇着去了;接下来,得由阿玛顾着你去。”

    小十七终于能够松下心来,放声大哭。

    皇帝再抬眸望向小十五。

    小十五叩首道,“还求皇阿玛节哀。此时额涅已然仙去,为了让额涅放心而去,故此还求皇阿玛早为额涅定夺身后之事要紧。”

    皇帝哀然泪下,“……在我心中,她的谥号早已拟好。‘令’字,是我给她的第一个名号,永寿宫的‘令仪淑德’,与你名字相和的‘如圭如璋,令闻令望’……令为玉德,我最爱玉,故此这个令字,最适合她。”

    “谥号第二字,便定‘懿’吧。”

    小十五深深一声哽咽,“懿者,女子德行美好也。与‘令’字正可前后呼应。”

    “且额涅执掌后宫十年,懿旨通达六宫,皇阿玛赐此谥,亦有褒奖额涅垂范六宫之情……”

    “儿子替额涅,拜谢皇阿玛恩典。”

    到最后,小十五终究也是泣不成声。

    最最难受的,就是额涅未能看见他正式登上大宝那一天。皇阿玛对皇玛母以天下敬养,他也多希望自己也能如皇阿玛那般尽孝啊!可是……额涅竟然就这么去了。

    来日等他登上大宝那一天,如何再去追寻额涅的笑貌音容?

    皇帝哀然点头,“不止是德行美好,也不止是领袖六宫,圆子啊,懿字‘壹’形、‘恣’声——‘壹’为形,乃是专一之意;‘恣’声,恣为尽情也……”

    对一个人专一、尽情,方可称“懿”。九儿啊,爷的心,你自都明白,是不是?

    .

    正月二十九日,婉兮薨逝的当天,皇帝便下旨,“著称令懿皇贵妃”。

    这些年皇帝的后宫里多少人已经不在,可是皇帝亲拟谥号的,并无几人。

    便连元妻嫡后孝贤,那个“贤”字也是她自己向皇帝去讨来的,并非皇帝自己拟来给她——因为皇帝早已将这个“贤”字先给了慧贤皇贵妃高云思。

    其余,淑嘉皇贵妃的谥号是在薨逝之后才定,并非皇帝心中早已拟定;纯惠皇贵妃的谥号,则在祭文中出现“柔顺无违,允协太常之议”,故此乃为礼部拟定上奏,并非皇帝亲拟,“不待太常之议”。

    .

    也在这一日,皇帝便已定下穿孝之人:“派皇六子、皇八子、皇十二子、皇十五子,皇孙绵德、绵亿、绵惠,九公主、额驸拉旺多尔济、扎兰泰、及丹巴多尔济、丰绅济伦,穿孝。”

    “并派皇六子、尚书永贵、总管内务府大臣金简,经理丧仪。所有应行典礼,著各该衙门察例具奏。”

    婉兮本是皇贵妃,按照《大清会典》里皇贵妃的丧仪,穿孝之人,本应该只是“命所出皇子、公主持服”,可是皇帝给婉兮治丧穿孝的人员,显然根本就不是按照皇贵妃的治丧级别来办的。

    《会典》虽重,皇帝却如这三十多年来对待婉兮,凡事都破了规矩的习惯,依旧还是逾制了。

    婉兮本生的孩子里,唯有小十七没有在穿孝之列。

    那孩子还那么小,虽说也虚龄十岁了,可终究是老儿子,怎么看着都没长大;况且那孩子乍然失了额娘,已是哭得满脸通红,两眼如桃儿了去……更何况刚经历了那反复的、凶险的痘症去,皇帝舍不得再叫他冒险。

    安排完了这些事,皇帝微微摇晃,伸手向小十五。

    “圆子,扶着我……咱们去看你额娘去。”

    .

    从圆明园回紫禁城,皇帝今日坐车。

    从来一向都强调满人男子,除非年迈,否则必须骑马,不准坐车坐轿的皇帝,这一日终究无法骑马了。

    马车摇晃,他坐在马车里,满车的暗寂,一心的昏沉。

    他觉着他仿佛是盹着了,朦胧里一睁眼,竟是回到了盛京,那大清第一座大清门下。

    就是在那里,他牵着九儿的手跨过大清门,在苍天明月之下,祖宗见证之时,对九儿许下“你是我妻”的诺言的。

    可是他站在大清门下,手却是空的,他环顾四周,怎么都找不见了他的九儿!

    就在他茫然焦急之时,忽然间眼前豁然开朗。

    他循着大清门走进去,那朱墙金瓦之下,忽然熙熙攘攘起来。

    他猛然抬眸,竟然就见九儿坐在一棵海棠树下,面前摆着精美的饽饽。

    他心中涌起狂喜,也顾不得身份,大步奔跑过去。在九儿面前猛地停住,呼吸如鼓,激动得竟说不出话来。

    她抬头望向他,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正是那千古传颂的“婉兮清扬”的清丽绝美。

    她俏皮地望着他笑,“您跑什么呢?别急,有话慢慢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