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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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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瓷自去看过阿幸之后继续回医院休养,案子一时也没实质性进展,小地方效率本来就低,更何况有些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处理的范围。

    一层层上报,一层层核查,抓了的几个人也被关起来一轮轮审问,但始终不出定论。

    就山里的枪杀案上面倒是派了专人下来了解情况,也有当地电视台去警局作了采访,但三四天下来还是没有实质性进展。

    不过期间那名女警又带了两个人去医院给沈瓷做过一次笔录,那次同样是没有外人在场。

    做完笔录之后沈瓷还留了女警的联系方式。

    之前那名女警对她的态度其实挺一般,但现在明显好了很多,临走之时还一再叮嘱沈瓷要注意疗养,沈瓷还不能下床,坐在床上勉强扯了下嘴皮。

    女警大概已经习惯了她总是一副冰冰凉的样子,笑了笑,最后又冲床上的人点头。

    “放心吧,等这件案子处理完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

    李大昌自那晚之后就消失了。

    刘河镇警方在沈瓷口供之后曾派人上山找过,也去了那间废弃的“好又来”农家乐,但早已人去楼空。

    他算河南本地人,也算是在当地开始发家的,这边根基深,人脉广,要找到他不容易。

    女警说所里已经成立了专案小组,但几天下来仍然了无音讯。

    沈瓷在医院住了四天,脚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情绪还是那样,不笑不哭,也很少说话,吃东西极少,而且还经常吐,但即使这样周彦还是觉得江临岸的情况要更糟,他已经三天不睡觉了,就一直坐在沈瓷病房门口的走廊上,胡子拉渣,嘴上全是开裂翘起的皮。

    周彦没办法劝,他自己面对这些事的时候都仿佛已经丧失了所有主意,三个人就那么在医院里熬着,唯一心情愉悦的应该算是谢根娣。

    “哎哟那些黑社会真的就跟电视里演的那样,绑人算计一点都不含糊,也得亏我命大,不然早就死在路上了……我闺女?我闺女还是我救的呢,是我在火车站报了警……对对对,我不识字嘛,走前问她要了点路费,她又给我写了张字条,说是回家的火车班次,结果我拿去车站给卖票的人看,卖票的说上面是求救信息,让我天黑之前报警,我一看不对劲啊,赶紧在车站就找了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他们帮我拨了110,结果还是晚到了一步,据说那天山上死了好几个人,有枪诶,吓死人了,好在我闺女命大,就受了点轻伤……啥?我闺女和那些人的关系?……哎哟你们可甭胡说了,我闺女跟那些流氓土匪能有啥关系!我闺女可是正规名牌大学毕业的,记者,记者知道不?就专门给人写文章的,在城里很高的楼里上班,结交的朋友都是有钱人,就这几天陪在病房的那两个男人,哎哟喂说出来吓死你们,那个白一点瘦一点的是医生,爷爷还是大医院的主任,那个黑一点壮一点的更厉害,是大企业的老板……”

    谢根娣一吃过午饭就喜欢端着一张板凳去楼层水房门口的阳台上晒太阳,上至医生,护士,下至打扫厕所的阿姨,总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到了那会儿谢根娣就“开讲”,从沈瓷讲到老家的事,再从老家的事讲到沈瓷,但讲的最多的还是她被一帮人“绑架”到河南的惊险历程。

    周彦有时候经过水房还能听到谢根娣的笑声,穿了件皱巴巴的棉袄,抱着个大茶缸,那一刻周彦无比庆幸办案刑警在给谢根娣录口供的时候没有透露沈瓷和江丞阳的事,不然几乎可以肯定,不出一小时整个医院上下都会知道211病房躺的那个女人被人强.暴过。

    五天之后沈瓷脚上的伤基本已经消肿了,可以出院,但沈瓷尚属涉案人员,所以在案情还没眉目之前被警方要求暂时不能离开河南,如此一来只能在镇上先找个住的地方。

    之前沈瓷的行李还留在金运宾馆,所以她选择住那里,可是谢根娣死活不肯去,大概是因为那间宾馆有令她觉得害怕的记忆。

    周彦觉得谢根娣一直留在河南也不是事,什么忙都帮不了,还总添乱,所以找了个借口婉转劝说她先回凤屏,但谢根娣还是不干。

    “我不回去,要再有人把我绑走怎么办!”她一门心思就想缠着沈瓷,总觉得跟在沈瓷身边就很安全,殊不知此时的沈瓷身陷囫囵,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哪来余力再照顾谢根娣。

    不过沈瓷也懒得说,自去派出所见过阿幸之后整个人变得愈发沉默,就如同被人施了魔法般处于一个完全静止的状态,但看上去也不像是伤心,表面依然平静,但有时候的眼神看上去又透着一丝很怪异的东西。

    周彦也完全捉摸不透沈瓷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最后谢根娣闹得没辙,沈瓷总算回了一句:“你要是实在不愿回凤屏,那就去陪小卫吧,这么多年了,就算你恨我怨我他也不可能再醒过来,可他到底是你的儿子,作为母亲,你总该尽些责任。”

    至此周彦和江临岸才知道沈卫已经被送去西宁,之前她死活不肯让其转院,宁愿花钱求人也要让他住在西山军区疗养院,可现在却一声不吭把人转到了外省,这意味着什么?

    “她其实早就做好了要走的打算,跟那个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江临岸依旧坐在住院部后门的台阶上,身上穿的还是五天前从甬州赶来时的那件外套,烟抽得太猛,干裂的嘴唇上都冒着血丝。

    “陈遇也好,你也罢,之前虽然我都不服气,恨不得你们多看她一眼都是枪,但至少我还清楚你们和她的关系,有天她要是选择你们其中任何一个我都认了,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那个人……”

    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就是阿幸。

    “我之前也见过他,总是跟在李大昌身边,看着不起眼,可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但她却从没跟我提过,还有这次救温漪的事,我……”江临岸似无气息,又狠狠抽了一口烟,手上伤口狰狞,一条条露在外面。

    周彦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不觉低头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她故意隐瞒了你很多事,所以对你不真诚。”

    “真诚?”江临岸冷哼一声,“你相信吗,我是真的喜欢她,只要她一声愿意,我可以放弃手里所有的东西带她走,但她以前总是诸多借口,说我懦弱,说我不负责任,不能因为感情就做愚蠢的决定,那我让她等,等我可以自立门户了我就回去找她,我知道这么做很畜生,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要最后能够跟她在一起就行,但是到头来呢?我到今天才明白,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和我在一起。”

    彼时夜风寒凉,星空辽远,江临岸就像一个受了伤害幡然醒悟又奄奄一息的人。

    周彦不知如何评论他对沈瓷的感情,他对温漪的辜负,但有一点很清楚。

    “你们大概都觉得她绝情,坚韧,又无懈可击,其实全错了,恰恰相反,她脆弱,无助,却具备近乎愚蠢的爱人之心,而平时所表现出来的冷漠和绝情只是因为自我封闭,所以很多人都不了解她,包括你。”周彦把矛头指到了江临岸身上。

    江临岸苦笑一声:“对,现在看来我确实从没了解过她。”

    “带着怨气?”

    “怨?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哪来资格怨!”这几天所知道的事已经让江临岸陷入一个十分绝望的境地,“我甚至猜想,她大概还隐瞒了我很多事,比我想象的多得多,只是我还没发现而已。”

    周彦难得见到如此无助又消极的江临岸,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更何况有些事他也不能说,涉及沈瓷的过往和隐私,除非她本人愿意,不然他绝对不向谁吐露任何一个字,但给点提示还是可以的。

    “猜想?大概?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不是猜想,也不是大概,而是绝对,她确实隐瞒了你很多事,比你想象中多,多得多……”周彦说完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转身回了楼里。

    江临岸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最后慢慢回过头把头埋进膝盖里。

    其实都到这一步了,他怎么可能还预想不到呢?

    江丞阳,阿幸,还有李大昌,他们明明都跟沈瓷有关系,可她之前却总是像陌生人一样在他面前遮掩这些关系,什么原因?

    至于刚才周彦的话,明显是在提醒,且令江临岸得知,沈瓷似乎跟周彦透露过很多,独独瞒了他而已?

    ……

    第二天沈瓷出院,周彦安排了两辆车,一辆车送江临岸和沈瓷去金运宾馆,另一辆车留给谢根娣。

    “劝说”再三谢根娣终于答应去西宁服侍沈卫一段日子,当然这要归功于周彦,原本谢根娣是不愿去的,但周彦暗地里找谢根娣商量,按天数算酬劳给她,这才让她点头。

    “我送阿姨去西宁,一来一回大概两天时间,这两天你在这里照顾她。”病房门口周彦把江临岸拉到一边说。

    江临岸目光顿了顿。

    周彦苦笑:“别以为我愿意给你创造机会,我也喜欢她,但我知道她的脾气,性子这么轴的人喜欢认死理,我尝试过了,但她一点机会都不愿给我,可你不一样,你在她心里或许还有位置,所以不妨再努力努力。”